文、图丨蔡星卓
“虽然口吃不妨碍我的生存,但它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质量。这听起来有点悲观,但这是每一个口吃者的日常。”小郑的这句话让我突然意识到,口吃者不但要克服舌头的难关,还要在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。
英文单词thr是小郑心里很大的一个坎儿。不论把舌头放在什么位置,不论重复几遍th的咬舌音,她也无法过渡到接下来的r音。每一次英语口语考试的练习,每当碰到这个高频词,她都会想办法略过,或是用伸出的3根手指代替。后来,因为想到必然的难堪和无力,她逃掉了正式的考试。口语评分中的那项“流利性与连贯性”,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好分数。
全世界成人口吃发生率约为1%,据此推算,中国有超过万口吃者。很多口吃者至今也不了解口吃,更不知道如何与它相处。
在小郑看来,口吃是一种残障,“流利讲话的人”和她在两个世界。不论是大学时候谈恋爱,怕被男朋友发现,还是工作时候害怕老板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产生质疑,她总是努力隐藏自己,尽量显得说话顺畅一些。口吃对她的心理打击,到了不可小视的程度。口吃了十几年,她形容,自己早已习惯了口吃出现后的失落。那些为了隐藏口吃而发明出来的小技巧,比如更换词汇,也早就变成了她的日常语言习惯。
随着采访的深入,我渐渐明白,口吃并不是什么“问题”,而只是一种差异。在专家看来,并不是心理因素导致了口吃,而是口吃可能会引发心理问题。回想我跟几位被采访者的电话聊天,我觉得,下一次碰到有人说话迟钝或重复,我应该像聆听任何一个人讲话那样去聆听他们。英文中,有口吃特征的人被称为“poplwithstuttring”,意为“说话会口吃的人”,下文以“口吃者”代称。
下面是两位口吃者和一位言语治疗师的自述。
李振宇:口吃并不是“想好了再说”那么简单
我叫李振宇,生活在辽宁沈阳,是一名大学生。我与父母或是熟悉的人说话还算顺畅,自言自语时也完全没有问题。一旦和陌生人说话,不管有没有事先在脑海中演练,我大概率会出现口吃的情况。
我曾经将自己的声音录下来,回听自己说话时哪个地方不足。我发现自己不能一口气说完一句话,卡壳时会重复某些字句,或是在卡壳的地方拖长音。严重的时候,一个词会被我重复好几遍。同时我感觉自己的头脑很不清醒,也想不起来下句话要说什么。严重卡壳时,除了喉咙发紧,我还会脸红和频繁眨眼。有时我会感觉到,听我说话的人很着急。久而久之,我学会了精简用词,尽量少说。
说起来,我大概5岁就开始口吃了。小学时,有个别同学会学我说话的样子,或者笑话我,我很难过,还有些生气。后来这样的同学少了很多,我猜他们应该是习惯了。口吃有时候会让我极其尴尬,有一次我和大学同学去吃烤肉,为了催服务员上菜,我重复了6遍“西红柿炖牛肉”。卡顿的那一分钟时间十分漫长,我感觉自己挺不好意思的,服务员也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。
口吃也很容易被人误解。小学时,由于我语速很慢,有的老师会感觉我是故意的。高中时,一次上台演讲,虽然准备了一个星期的稿子,我还是很紧张。我清楚记得,我大概卡顿了10句话,但还是把想说的都表达出来了。结束之后,老师说我演讲的时间太长,需要再来一次。看来她并不理解我的状况。其实,以前我父母也不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们有时会提醒我,想好了再说,但其实并非这么简单。
在真正认识口吃之前,我只是认为自己口才不好,想要表达的东西没办法全部说出来,心里觉得有些遗憾。口吃给我带来了不少痛苦,因为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。我曾经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口吃者,在生活中也尽量少说话,减少暴露口吃问题。
对我来说,导致口吃的原因,可能大多来自心理层面,比如我的性格容易紧张和着急,在张口说话之前,害怕自己会口吃和被他人嘲笑。口吃也许反过来影响了我的性格,我变得越来越内向和自卑,和异性交往也变得小心翼翼。口吃还影响了我的一些人生选择,比如我目前就读的专业并不需要口语能力,这也是当时我选择它的原因之一。再比如我更倾向于在网上交朋友,而常常回避现实交友。
关于治疗口吃这件事,我的出发点是,想和别人变得一样。从十几岁到20岁,我大概去了上海、杭州等地至少7家医院,检查了全身的各个部位,也有医生推荐我去大脑科和耳鼻喉科,但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,我感觉很无奈。在这个过程之中,我和很多口吃者一样,看到过很多类似偏方的广告,比如自称7天可以治好口吃的汤药,或是长得像牙套一样的器材。我也认识至少10个“吃友”,他们花了好几千块钱治疗,但没有任何效果。
我有好几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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