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很多人也是在前段时间的新闻中,才第一次被科普到“偶像”这个概念,并去尝试理解在这个语境里,为什么粉丝会认为自己有权干涉偶像的公开恋爱。
事实上,在偶像经济如此发达的今天,粉丝也早已分成了不同类型的群体,他们各司其职,每个人都在这个庞大的工业里投注感情和心血,获取自己需要的东西。有人为了寻找精神寄托,也有人从中牟利。
今天我们的访谈对象,是一位粉丝群体里身份相对特殊的女孩——偶像的前线“站姐”。“站姐”不同于普通的屏幕饭,她们运营着自己的粉丝站子,跟随偶像的几十场、上百场行程,只为第一时间发出独家的图片;她们中的很多人,不仅能联系到偶像身边的工作人员,甚至和偶像本人也有着密切的交往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她们也是粉丝中离偶像最近的人,见证了偶像在人设以外的一面。与之相应的是,她们的时间、精力、金钱的付出,也可能是外人所完全无法理解的。
今天的采访对象只有18岁,她在“三次元”的生活是在一所不错的大学读书,同时她作为“站姐”则跟随爱豆去过了七八个国家。追星这件事,也对她的人生造成了复杂的影响:通宵打工赚钱、发胖、经常生病、成绩下降、遭遇过人身攻击,但也转了专业、学习到技能、拿到工作offer。
不过,她在接受采访的时候,仍然反复强调让其他小朋友不要走这条路:“内心是不想让身边任何一个朋友踏入这个圈子了……如果你只是凭着对爱豆的一腔热血,然而现在没有稳定经济来源、足够的毅力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,还是默默地当个屏幕饭吧。”
作为与偶像密切接触的粉丝,她会怎么看待自己和偶像的关系?偶像对粉丝的意义,到底是什么样的?在今天的文章里,我们无意去评判追星行为本身是好是坏,只是想给你呈现这位“站姐”的特殊故事。
“站姐”日常:
在我的人生里,只在这一件事上吃了这么多苦
Q:你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偶像,又是如何成为“站姐”的?
A:我今年18岁,很早开始喜欢上现在追的这个男团成员,当时看到他的综艺,第一眼就觉得比较对我胃口,然后深入了解了一下,就有了喜欢上他的感觉。
一开始我也只是“屏幕饭”,只偶尔追追行程;后来上了大学,时间上更自由、经济上也更独立了,就开了粉丝站,前前后后追了几十场行程。目前站子的运营也渐渐完善起来,现在这个站子算是他的粉丝站里比较大的一个。
其实慢慢追久了以后,追星就好像是我的一种生活方式,是一个习惯。
Q:追星这件事对于你的意义在哪,为什么能够一直坚持呢?
A:对不同的人来说,偶像的意义都会不同,不过对我来说,追星可能是因为无聊、空虚。从小到大,我除了追星以外的生活都顺风顺水,先是在省重点高中,后来上了排名不错的大学,生活里什么都不缺。但是其实我一直都很迷茫,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,生活有什么盼头,也不知道努力学习到底有什么意义,就这样跟着大多数人走到了现在。我之前做到的所有事情,无论是考一个好学校或者达成什么目标,都是社会的、别人的要求,而不是我发自内心的一种动力。
但是追星这件事,似乎是第一件没有任何人要求你去做、完全是出于我自己主动要做的事情,之后我追星花的钱也基本都是自己挣来的。后来,因为这件事的延展,我自己的整个人生也变得丰富起来,认识了不同的人,去了不同的国家,也拥有了各种各样的技能,就感觉生活充实起来,有了盼头。
不过在我的人生里,也只在这一件事上吃了这么多苦。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劝所有人都不要踏入这个圈子,因为大多数经历都很惨很惨。
Q:那你的粉丝站日常要做哪些事,都吃过什么样的苦,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经历?
A:粉丝站其实是fansite的翻译,最早指的是粉丝会为自己的偶像建立网站,上传一些独家的图片。现在其实很多站子都没有网站了,只是有一个twitter或者微博号来发布。大部分站子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,在韩国偶像生态里,中站(中国人开的站)一般是团队运营,负责扒资源做字幕、代购专辑,成员大部分都是屏幕饭,大家各司其职,负责不同的板块;韩站(韩国人开的站)则一般就是一个人在运营,主要只负责跟行程、拍图。
我的站子是偏韩站类型的,既跟行程拍图,也做字幕翻译、视频剪辑等等,现在也有好几十个志愿者,但日常跟行程主要是我一个人。
我们跟行程靠的是查偶像的航班,然后跟机、拍图(他们的身份信息早就泄露了,这也是圈内公开的秘密),有些活动就是要想办法弄到前排票或者媒体证、工作证,然后进场拍图。一首歌三分半的时间,对我们的意义则是可以拍到一百多张图,然后你还要在活动结束后甚至是活动中,第一时间挑图、发预览、修图、出高清图。有时活动结束已是深夜,第二天早上又有新的活动,你还要提前准备去第二天的现场发应援物或者卖集资,就是整晚不睡觉,洗个澡就又出发了。
最惨的一次追行程,四天四夜没睡觉。那一次他本来订了A城市到B城市的航班(跨国)。我坐了那趟航班,才发现他并没有上飞机,而是改成第二天再去B城(偶像为了防止跟机,有时会临时换票或者订别的航班)。于是我又飞回A城,再跟他一起飞到B城。到了B城晚上的活动,海外演唱会是严禁拍照的,但我为了出图只能想办法偷偷带相机进去。当时我穿了长裙,把相机绑在腿上,镜头塞到膨化食品的袋子里,DV塞到化妆包里。但是刚开场不久,拍的时候还是被保安发现了,被那个保安扯着头发拽了出来,然后把相机内存卡当着我的面掰断。
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我就只能蹲在场外,靠着墙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,一边听到那几个保安在议论我是哪国人,用的是很轻佻的语气,比如议论我的身材。当时真的很崩溃,因为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,那天下着雨、特别冷,我又为了带相机穿着很薄的长裙,但是我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情绪,还要在微博上给其他粉丝直播。
像这样的时候其实还有很多,我一个未成年人跑去国外追行程,做了很多在自己看来都很窘迫的事情,丢过鞋子,相机进过水,有时甚至晚上睡在剧场,不知道哭过多少次;昼夜颠倒也会让身体吃不消,会得肠胃炎、感冒发烧、冒痘痘。所以我真的会劝其他人不要踏入这个圈子,其实回想起来真的很不值。
Q:像这样的时候,你会后悔吗?对于你们这样的“站姐”来说,是在靠什么支撑着自己呢?
A:我追星的日子就是日常后悔,但是过了几个小时,或者第二天,我就又不后悔了。一方面是仍然很喜欢哥哥,即便接触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,也没有人设崩塌,还是觉得有很多优点值得我喜欢和学习。另外就是站子开久了也有感情,毕竟是零基础自己一手做起来的,现在也有不少的粉丝,在一些盘点中也都会说我的站子很好,还是会有成就感的。
不过,并不是所有的“站姐”都在真情实感地追下去,就像每个圈层一样,这个“职业”也是可以从中牟利的,因此我接触的很多站姐早在两三年前就脱饭了,但还是会把站子开下去,毕竟现在钱真的很好赚,现在PB(photobook)再贵都会有人买。
你可以简单计算一下做PB的成本:买一个航班信息-元,直接买一场活动的生图(没修过的),三百到一两千块不等;有时候拼盘演唱会,你也可以让相熟的站姐帮你拍图,比如她追另外一个成员,顺手也帮你爱豆拍几张。然后,你每年用自己的图出PB,批量印刷的成本价最多几十块一本,但是可以卖到五六百元一本。如果偶像比较红,或者粉丝站比较大的话,站子靠卖PB都有年入百万的。
有的站姐、职粉,甚至是把追星当做投资,因为如果你在一个团不红的时候就开始追,后来他们大红大紫了,那你的地位是完全不一般的,后期赚钱也相当容易。总体来说,中国的站姐里真情实感的还是占多数,而韩国、日本的站姐大多都有“小墙头”(偶尔追追的小偶像),说爬墙(转去喜欢别的偶像)就爬墙了。
和爱豆的关系:
不像是恋爱,更像是养宠物
Q:你说比起屏幕饭来,你更能接触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,那你们和爱豆能够接触到什么程度呢?
A:大家都觉得追星是一件遥远而虚幻的事情,但是对于站姐来说,和偶像的距离远比你们想象得要近。
首先,如果你真的想买,他们的私人信息、社交媒体号都能买到。很多人都觉得,你给爱豆发私信或者打电话,他是不会理的,但实际上爱豆也是人,他在很多时候都会接,甚至有些爱豆还会专门开小号去加别人,看到有些长得好看的就会回私信撩一撩。如果这个团刚出道不久,或者不是人气天团,那粉丝和爱豆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都不奇怪;在韩国有一个xxx夜店,只要你天天待在里面泡一个星期,绝对能勾搭上爱豆。(其实我很不愿意说这些,觉得会带坏小朋友。)
很多大站的站姐都可以联系上爱豆本人。即便没有私联,每个爱豆也都会有眼熟的站姐,你每场都去拍他,他也会有意识地给镜头福利;在机场人少的时候,他们也会和粉丝一起聊聊天,毕竟大家都是人。而且,他们真的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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