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眼看见这个网名叫肖遥的男子,我就知道他是我要找的人,平头,细长眼睛,穿着我很喜欢的浅灰色休闲服。
他看见我,眼中亮了亮。
我们一起坐下来,吃了一顿意味深长的饭。
他不大说话,有时候说一句话,说到一半眼神就愣住了,看起来有点呆,但他的长相冲淡了我对他语言匮乏的遗憾。
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很专注,有种偏执的成分。
他吃饭的速度很快,吃完后就喝一杯果汁来等我,他吸的那条饮料的吸管被他下意识咬得很烂,我觉得他有些过份紧张。
后来我说了一个关于老虎和猫的笑话,我不擅长说笑话的,可是他听完之后笑得很大声,他笑起来的样子灿烂极了,我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装。
他听完笑话之后忽然就变得很高兴,身体放松了很多,斜斜地将背靠在椅子上,谈论一些我们在Q上已经讨论过但没有结果的事情。
比如他跟我说,他有一个妻子,他们六年都没有夫妻生活了,可是他不能离开她,因为她有病,她离开他就无法生活。
他将责任当成了爱。
我当然反感这种说话,我鼓励他和她离婚,可是他始终觉得照顾她是他的责任。
瞥开私心不说,他确实是个好男人。
所以当他提出要见面的时候,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。
我们一开始在Q上聊天,他就说他有妻子。
他从来都不瞒我他的婚姻状况。
他也说过他不止一次见女网友,他想在她们身上找到往日爱情的影子,可是他失望了。
他甚至连她们身体的形状特征都记不住,他对我的态度却很依恋。
我们从饭店出去的时候,我走在他前面。
我发现他一直在后面看我,我转身去看他,他的表情很迷惘,他问我相不相信缘份。
他说他对我的感觉很奇怪,就象在哪里见过我一样,我穿的衣服,我的发型,甚至我脖子上的丝巾他都好象碰过,摸过。
他说完之后眼里闪过一片白雾,我的心里腾起一股冲动,我忽然说我们去喝泡泡冰吧。
我带他去到一个地方,他一坐下来就很熟练地叫了一客木瓜冰,两根吸管。
他用力吸了一口,可能冰太凉了,天气还不够热,他全身就抖了一下,然后全身痉挛口吐白沫倒在地上。
冰店的老板看起来很有经验,他指着地上的肖遥叫,他癫痫症犯了,快拿些软的东西给你朋友咬,不然他会自己咬断舌头的。
我一时情急,身边除了瓷做的杯和碟,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东西,情急之下,我伸出了我的左手。
他瞪着很大的眼睛,可见他忍得很厉害,后来他还是忍不住,他张开了嘴。
他咬住我的手腕的时候,他的眼睛忽然温柔起来。
他说我是第二个舍得让他咬的女人。
他带我回了他的家。
那是一间很温暖的屋子,我们象所有见面后感觉不错的网友一样上了床。
他的床很大,他的身子很瘦,压着我的时候,骨头骼得我的胸很疼,他的动作让我相信他和他妻子一定很久没那个了。
我很想叫,但又怕他觉得我轻浮,我忍得很辛苦,后来我想那样很多余,对于一个和男网友见面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脱衣服的女人,男人会怎么看其实完全可以猜到。
我走的时候他要了我的电话。
我以为这是一个男人的风度,转过身他可能就将那张小纸条丢到垃圾桶了。
我没想到他将我的电话存进了他的手机通讯录里。
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上洗手间,手机就放在吧台上,我无意中拿起来看到的。
他用一个英文名字来代表我的名字,LOVE。
那晚我们一起回家,我不停地在回去的路上拔他的电话,我想看他手机屏幕亮起时那代表我的四个英文字符。
那一刻我觉得又好象回到了年轻的时候,第一次恋爱,我们在风中不停地呼喊对方的名字。
二.
我搬去了肖遥家里,那是他公司的宿舍,他还有一个家,那个家我从来不问在哪里。他也不说。
聪明的女人都懂得对着自己爱的男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,肖遥很迷我,象一块香口胶。
他甚至每天都在我医院门口那颗老槐树下等我。
从我的值班室的窗口望出去,可以看到肖遥的背影。
一个穿浅蓝衣服的女人,静静地站在我身后,说谢谢你肯帮我的忙。
我说不客气,就算是说谢谢,也该我说。
这个叫媪兰的女人,我妈说是我的贵人。
她替我拦了一煞,那天刚好传染科不够人手,我被调过注射室帮忙。
一个刚刚被验出有艾滋阳性的男人,抢过一个护医院地追她,追着追着就追到我面前,那个男人扬起针筒向我刺下来的时候,站在我身边的娼兰推了我一把,我摔在地上,针筒刺中了她。
后来我带她去验血,她需要三个月的空窗期,才能确定会不会传染上艾滋男的病毒。
她患上艾滋的可能性其实应该很小,可是小不等于有,三个月的空窗期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种很大的煎熬,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未等到第三个月就自杀了。
医院复诊的时候表情很忧郁,我问过她有什么愿望,一开始她不肯说,后来她憋不住我的追问,就说了。
她说她已经离异的丈夫,总是上网认识那些年轻漂亮的网友,玩弄她们的感情,在到手之后就抛弃了她们。
她觉得不能再让他那样害人不浅,她希望有人可以给他一个教训。
让他以后都不能再在网上骗那些女孩子。
我看得出她很还很关心他,如果她万一真的得了艾滋,这或许就是她的遗愿。我想了想,于是我自告奋勇地说我可以帮她这个忙。
她笑着将我的手放在她手里放心地说,好姐妹,委屈你了。
她就将她和前夫肖遥的以前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,她和他相爱的片段,他喝木瓜冰会犯病,她还叮嘱我一定要拿手给他咬,因为那样才能打动他。
我觉得媪兰真的太了解肖遥了,她就象是他肚子里的虫。
她给了我肖遥的QQ号,我们从网上到网下,肖遥果真对我着迷。
我有时候不免妒忌地想,肖遥之所以爱上我,无非是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以前做过的。
我甚至怀疑,我是否真的爱上了媪兰的前夫。
我依照媪兰的吩咐,那晚我和肖遥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,我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。
肖遥追着问我,他说你怎么了,你告诉我啊,他越追问我越是不说,问到后来我的眼眶渐渐溢出眼泪。
肖遥心疼地拿衣袖来抹,他说如果你不告诉我,我就自己去查。
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偏执,象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我的感觉。
我咬着牙,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相片,我红着眼睛说,对不起,因为之前他不辞而别,所以我没有跟你提起。
其实他是我的男人,他回来了,他听说了我和你的事,扬言如果我还来找你,找一次就打断我一条腿。
我们以后,不要再见面了。
说到最后一个字,我已经泣不成声。
一阵风吹过来,迷住了我的眼睛,我伸手去擦,衣袖滑落下来后露出我手臂上一抹紫青,他一把捏住,捏得我冷汗直冒,他问,是他干的?
他抢过我手中的相片,紧紧盯着相片里的男人说,是他?我看见他的身后腾起一股煞气。
我转过脸,强忍着笑意,同时很解恨。
我在心里对自己说,方舒曼,你做得太妙太绝了。
接下来,就等着看好戏吧。
三.
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一个精神病人的反应。
这要从我发现罗洛艺的背叛开始。
我做护士四年,真的很忙,为了能够早日升做护士长,我不停地加班不停地学技术,因为升了护士长,我才有资格申请和罗洛艺一样出国学习。
我不放心让他单飞,可是他在我无暇陪伴的空隙里,上QQ聊天,认识了一个女人。
他轻易就爱上了她,他们秘密交往几乎四年之久。
我是在洛艺一次被单位急召忘记关QQ之后才发现的。
我看到那个女人发给他的相片,有很好看的身材,我拿她的名字在百度上搜,搜出一千多条和她名字有关的信息。
其中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原来她和他的前夫曾经也是在QQ上相识的,他们还获得当年腾讯最佳情侣奖。
新闻中间放着一张他们当年结婚的相片,是穿着白婚纱的媪兰和肖遥。
后来发现的事,是我秘密请人调查的。
媪兰为了洛艺,不惜以肖遥的颠症为由离婚,肖遥受不了这个打击,疯了。
曾经三次因为追打洛艺而被送进精神病院。
媪兰因医院复诊我就认出她了。
我在心里暗暗庆幸,是老天给了我机会。
媪兰真是个狠毒的女人,她为了不让肖遥再去纠缠她和洛艺,她将我推到了肖遥身边,还故意隐瞒肖遥有精神病的记录。
她永远都不会想到我将洛艺的相片给了肖遥。
我要让旧恨新仇都成为他脑海里最浓烈的记忆,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,对付仇人的方法,可想而知。
我上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,回到肖遥的单身宿舍,我刚推开门,肖遥就站在我面前,两手沾着鲜红的血,看着我笑。
我吓了一跳,扔下手中的包就扑上去,我说你把他给杀了?我觉得双腿颤抖得可怕,身体摇摇欲坠地想往地上倒。
他将我拖到厨房,我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,我在心里不停地想,他会不会变态到将她碎尸然后放进了冰箱。
他捅捅我的腰,我酸软无力地睁开眼,看见一地鸡毛。
原来他在杀鸡,他说最近我睡得不好,他想杀个鸡给我补补身。
我怔怔地抬头问,那他呢?
肖遥眼神有些涣散地呆了呆,说,我追不上他,飞机跑得很快。
我叹了口气,随他吧,我说。
然后我从他口袋里摸出那张相片,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。
相片里男人的脸,被一滩鸡血迅速沾住。
这张脸,不是洛艺的。
四.
我曾经真的想过要拿洛艺的相片给肖遥的。
我根本就不是那种心胸开阔的女人,我承认我很自私偏激,我妒忌洛艺对媪兰的深情。
当我接受媪兰的安排接近肖遥时,我是决定要他们来个鱼死网破的。
就算没有鱼死网破,我也要拖延洛艺和媪兰出国的时间,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好过。
可是最后我改变了主意,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肖遥。我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一个患有精神病的男人。
仁慈也因爱而生,一念之差,我就将那张相片掉了包。
我给了他一个无关重要的男人的相片。
那个男人准备上机了,他要去西雅图和他的妻子团聚。
肖遥只来得及在机场看见他的背影。他很内疚,不能替我出气,所以他亲手杀了一只鸡,想以此谢罪。
他真是一个单纯深情的男人。唯一的弱点,是不能受刺激。
媪兰在上机前给我电话,她在电话里向我道谢。
谢谢我治好了肖遥的病。
一开始她就对他抱着内疚的心,她知道要治好他的病,就要他再一次经历那些他们相爱的片段,她让我接近他,原来是要帮他,帮他走出旧情的阴影。
我没有告诉她我是谁。
这个已经不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我和肖遥从此可以白头到老。
只要媪兰不再回来。
文/恋儿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0431gb208.com/sjszyzl/2898.html